网球王子·忍迹
全职高手·叶周

With You

11.04.2012

为当年在Grika大大的组织下和大大还有商厉一起出的忍迹同人本《当真就好》写的文。花语系列联文,关键词“常春藤”。

时至今日,仍然喜欢当时写不好但写得很快乐的自己,并为结识到Grika大大和商厉而倍感幸运。最后,向当时慷慨解囊购买了《当真就好》的姑娘们深鞠一躬~谢谢你们。



      忍足一直记得高中同学录上泷的留言,他说真羡慕你和迹部的要好。忍足看到后抬头对着虚空仔细想了想泷眼中的要好,只不过在六年的网球部活时自动自发凑到一块去,结束后等着对方一起回家而已吧。再说,泷自己的那个小圈子也甚是热络,而说到要好的朋友,忍足还有向日岳人和不二周助,迹部还有真田弦一郎和手冢国光。

      没有什么特殊的,他做出结论。

      如今再想起这段,忍足有些佩服当年行事低调笑起来却高深莫测的泷。毕竟,从小一到大四那么长的读书时代,当年最要好的人如今也只剩个名字看起来比较亲切了,再加上现在的熟人,有多少能让他在无论多焦头烂额的时候仍旧高高兴兴接起电话并为他的到来真心欢喜呢?

      忍足走出公司的时候已经比计划晚了一个多小时,迹部在半个小时前短信告诉他到了他家对面的咖啡店。忍足迅速地运动拇指,说知道了,会议结束后立刻回去,还有那家新出的蛋糕很好吃,强烈推荐。

      迹部在飞机上度过13个小时后抵达这座城市,几乎马不停蹄地赶去签一份下属已经谈妥的合同。之后忍足去接他,早退两个小时正好可以避开下班交通高峰期。转天春风和煦春花烂漫,带迹部四处无所事事地到处溜达溜达,轻松休闲。在得知迹部的到达时间和行程安排后,天才忍足侑士轻而易举地想出了这个简单流畅的方案。

      也许在任何一天这个方案都能得到完美的执行,可不是今天,墨菲定律在这种时候总是屡试不爽。比如临时召开的会议,和现在被塞在车流中的动弹不得。忍足拨通迹部电话,笑得多少有点尴尬:“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吧。”四处此起彼伏地喇叭声,他有些心虚,“嗯⋯⋯四十五分钟?”“没关系,”迹部的声音听起来还是蛮轻快的,“这里蛋糕确实不错。”似乎很满意。

      挂断电话,忍足的车前进了大约一米又停住了。忍足放弃地靠到座位上,手指百无聊赖地在方向盘上敲击,视线在红灯和前面的车子上来回。一般乘车,怕的不是路遥颠簸,这样似乎了无尽头的停滞更会让忍足心烦意乱。不过今天还好,着急是有的,但是不烦躁。

      到了目的地,忍足下车进店门,扫了一遍就看到坐在二楼栏杆旁的迹部在专心地看一本书。忍足笑起来,轻快地迈上楼梯,朝着一身正装却拆了领带衬衫也解开了领口挽上了袖子的人走去。

      迹部在听到“嘿”的招呼声同时感到一片阴影晃过来,抬头就看到忍足的笑脸。忍足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背:“走吧。”迹部答应了一声,迅速把书装回包里,起身拿起西服外套,跟上已经拎了自己箱子的忍足。

      忍足家不大,不过装修风格使其显得很宽敞。一带上门,迹部就感觉到了浓浓的睡意,这一阵子从东京赶到欧洲连轴转了几星期又转到大阪来,之前飞机上一会儿写报告一会儿看合同只囫囵眯了一会。扔了手里的包和外套迹部就迷糊地往忍足的卧室走。忍足拽住他:“我给你放洗澡水,洗个澡再睡。⋯⋯香槟还要喝嘛?”语气有些揶揄,他知道迹部年少时爱端着香槟泡澡。迹部看他一眼,连发声的力气都没有:“啊嗯?不要。”忍足嘿嘿笑起来:“我就问问。你要我也没有。”说完还无辜地眨眨眼。迹部心里乐了,带笑把忍足踹到了浴室里:“给本大爷放水。”

      迹部进了浴室后,忍足回卧室替他铺床,又从冰箱里取出牛奶热了放到床头。迹部洗完澡清醒了一点,也有了精神,身上穿的是忍足的浴衣,惬意地靠到忍足的床上,端着牛奶有一口没一口地喝,听忍足在厨房里忙。哗啦哗啦,在拆塑料袋;咚咚咚几声,什么东西落到碗里;又是哗啦哗啦,换了一只袋子;掀锅盖,把什么倒进去⋯⋯坐了一会儿眼皮发沉,一气喝光牛奶之后整个人都缩进软乎的床铺。忍足还在忙,迹部的意识逐渐沉到了很深的地方。

      醒过来的时候一片漆黑,除了自己的呼吸什么声音都听不见。适应了一阵能看到家具的轮廓,迹部拢了拢被子,视线停在房顶的灯上,感觉自己的脑子和身体都渐渐活络起来。

      想起有一次到这儿来正是忍足第一次主管项目,当时他也是坐在床上端着忍足递给他的牛奶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看忍足在一旁如临大敌般忙得四脚朝天。隔了两天迹部走的时候忍足只把他送到门口叫好车,迹部坐到车里摇下车窗摆手:“快回去忙吧。”“嗯,”忍足的黑眼圈都出来了,“到了给我邮件。”迹部一抬下巴:“项目,好好做。”忍足笑起来,挥挥手道别。车开出去五十米迹部回头正好看到忍足转身,一步一步往回走。他一直看着忍足进了公寓大楼才慢慢收回视线。又看着周遭的景物以与来时相反的次序和方向消逝。

      那次忍足的成绩⋯⋯应该不错吧。好像自己有问过,不是很记得了。之后工作似乎一直挺顺利的,没听他说过什么。忍足做什么结果从来都是不错的,迹部在这一点上的信心很充足,国中时候他亲口说过忍足是冰帝的天才。总觉得这么些年他一直没脱离过自己最初对他的认识。⋯⋯大概。他并不了解忍足这么些年的具体动态,忍足所知的自己大概也就是出国念书,继承家业,一切顺利这几个关键词吧。

      外面一直没什么动静,迹部坐起来打开床头灯,原本装牛奶的空杯子不见了,旁边多了一件毛衣外套。迹部拿过外套披上,下床打开被收拾杯子的人关上的房门。偌大的客厅就书房门口漏出点昏暗的光线。

      真是懒极了。迹部看着书房里就着一盏功率明显不怎么样的台灯看书的人心里这样想。起身走到门口开一下书房的大灯就这么难?

      忍足歪靠在椅背上,左手捧着书,右手在书页的右上角摩挲。过一会儿,右手食指挑起页角,“哗”地将整页翻过去,迹部眨了一下眼。

      书桌右边的墙角多了一盆植物,放在架子上,茎叶挂下来,上半截隐没在暗中,下半截被光照到像一个小小的秀气的绿帘子,整个装饰都纹丝不动地静静立在那里。

      迹部走进去,忍足闻声回头,看到他立马笑了起来:“醒了?”

      “啊。”迹部径直走到那盆植物边,凑近看绿油油的叶子,然后眼光扫过来,“你也开始养植物了,啊嗯?”

      “常春藤。”忍足应道,“拿来吸收尼古丁的。可好养了。”

      “嗯,”迹部站直身子,顿了顿,问,“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忍足抬头看向迹部隐没在暗中的看不清表情的脸,说:“做项目画设计图的时候会吸一点。”紧接着他起身问道,“饿不饿?我熬了粥。”“嗯。”迹部转过来的时候脸色如常。

      迹部转身出了房门,看忍足进厨房从紫砂锅里舀出一碗放到自己面前,碗里各式各样足有五六种食材,迹部是分不清什么对什么有好处的了,平时也没时间没精力这么伺候自己。不过忍足最享受一个人的时候,他不爱做别人眼里的焦点,喜欢回过头来仔仔细细雕琢自己的小世界。迹部不知道原来一个人和自己也能玩得这么其乐无穷,电影旅游围棋⋯⋯忍足迷上篆刻的时候给他寄过一个印章,声称是废寝忘食半个来月的成果。净瞎说,迹部想,这个人不到生死关头是绝不肯牺牲掉自己的生活规律的。真实情景大半像刚刚那样在静谧的午夜,坐在书房昏暗的台灯下,心平气和地一刀又一刀小心翼翼地刻下去吧。那个时刻,仿佛连呼吸都被悠悠地拉长了。

      第二天,迹部听到忍足开了一下卧房门就醒了过来,躯体反应不及,眼皮都还结实地黏着在一起,忍足就又带上门出去了。隐约传来忍足的说话声:“还在睡。⋯⋯他前一阵子忙⋯⋯嗯,好。⋯⋯先挂。”

      迹部翻个身,睁开眼看另一边已经凉了的被褥,打了个满足的哈欠。忍足又进来,迹部转头看过去,忍足就笑起来:“醒啦?起吗?”迹部懒懒应了声,把人从被窝里往外蹭,半坐着靠在床头,又打了个哈欠,看忍足出去拿了他衣服进来放到床头柜上。

      迹部抬眼看他,忍足就说:“本来想带你去看花的,最近天气很舒服。刚刚我妈打电话说有人送海鲜,要我回家吃饭。”

      “嗯。”迹部不看他了,顾自扭头拿过自己的衣服要换。忍足看着他的脸,慢慢说:“我妈让带你一块去⋯⋯怎么样?”

      “啊——嗯?”迹部边扣衬衫钮扣边抬头看他。

      “去我家吃海鲜,你以前也去过我家。⋯⋯给你看我外甥女,就以前在MSN上给你看过照片的小萝莉,现在会走路了,可好玩了。”忍足眉飞色舞地说。当初他姐姐给他传了小雪梨的照片他立马萌翻了,不找人得瑟两句不行,就跑过去叫头像万年灰色但只要他一戳保准动弹的迹部:“看看看我家小可爱!”迹部很给面子地:“!!”“哈哈可爱吧还有这张。”他高兴地又传了一张过去。迹部迅速回复:“像你姐姐。眼睛不像,这么大,像你姐夫?”忍足回道:“不是,她把全家人的眼睛都长去了嘿嘿。”迹部说你这么乐呵。忍足又嘿嘿嘿,可爱嘛。一面在另一个对话框里随意又不失分寸地与同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

      下午进门的时候,雪梨正抱着一个小玩偶跌跌撞撞地乱走,忍足眉开眼笑地蹲下身叫她,小孩转过来,认了半天,最后张开双臂摇摇摆摆地跑过来往忍足怀里扑。忍足一把捞起她起身,转过去给身后的迹部看,嘴里教雪梨:“叫叔叔。迹部叔——叔——”雪梨愣愣地盯着迹部看了好一会之后干脆利落地发了一个音:“叔!”忍足笑起来:“她只会发单音。”迹部看着小孩粉雕玉琢似的小脸蛋直直地对着他,大眼睛里充满好奇,笑着张开两臂。雪梨“唰”地缩回忍足怀里,头歪到他肩膀上,眼睛却一直跟着迹部。迹部还是笑着,挑了挑眉,正想收回手,那小孩却又挣扎着往他这边要抱抱。

      忍足妈妈这时候从厨房走出来笑着跟他们打招呼,好好看了看迹部说拿小时候真变样了啊,不过也太瘦了,你工作那么累,自己多注意啊。忍足边换鞋边笑道你看谁都瘦,我姐他们呢?忍足妈妈呵呵笑了两声:“屋里呢。”又说,“雪梨就让迹部带吧,你到厨房里来帮忙。”

      说着忍足姐姐姐夫还有忍足爸爸就出来了,迹部抱着雪梨一一问好。忍足在厨房里扭头往外看,自家姐姐正跟迹部悠闲地说话,雪梨见了妈妈也不吵着要,乖乖窝在迹部怀里拽迹部的衣服玩,一会儿蹭两下,迹部就把她往上托一托,或换个手。真可爱,忍足又笑了。

      等到吃饭的时候,雪梨变到了自己爸爸的背上,忍足姐姐正逗着她。忍足爸爸和迹部聊日本的经济形势说得正起劲。忍足妈妈喊了几遍几个人才慢悠悠地晃过来,话题还恋恋不舍地当断不断。忍足妈妈在一人面前放了一只蟹,忍足爸爸坐下又起身:“喝点酒吧。”迹部看忍足,忍足转身从酒柜里取了酒和酒杯,在忍足爸爸、妈妈、姐夫和迹部面前各放了一只,轻声对迹部说:“喝吧,没事。我开车呢。”抬头,“姐和雪梨也来点果汁呗。”

      两杯酒下去,忍足爸爸又捡起之前的话题,甚至抖出了自己在股市的投资来请教迹部。迹部一面吃一面认认真真地有问必答。忍足妈妈对忍足挤眼睛悄声说:“你爸今天可尽兴,平日没人听他念叨也憋得慌。”忍足笑,抬眼看迹部有条有理地分析这个那个,连忍足姐姐和姐夫都被引过去听,时不时恍然大悟地哦一下,再转过来盘算自己的财务小九九。

      做自己专业时候的迹部原来是这样的,忍足想,他似乎从来没有深入涉及到迹部的那一部分。即便在几乎朝夕相处的中学时代,他们也只是对彼此一起经历的事比较熟悉而已,对于各自的课余生活内容,一个不特别问,另一个也就不特别说。认识两三年迹部才发现忍足还有个比他大四岁的姐姐。

      那时候都说他们俩像,品学兼优,又都是网球部数一数二的高手,校圣诞晚会上钢琴与小提琴的合作天衣无缝,俩人聊天跟说相声似的流利有趣⋯⋯忍足妈妈老听忍足提到,在见面前也时常说真是缘分,简直把迹部当做了尘世间的另一个忍足侑士。

      其实哪里一样啊?忍足第一次在网球场上见到迹部单挑整个网球部的时候就隐约知道了。不然他也不会上前挑衅。后来整个中学时代迹部都是学生会长和网球部长,学校和部里多庞杂的事都是经了他手,学习、网球和工作成绩都完美得不得了,整个关东的中学都知道他。忍足不爱揽事,不过无论是作为学生、网球部员还是海外交流委员,该他的任务完成度比一般人高出不是一两点,履历交出来是百里挑一的漂亮。中学时候的生活内容大同小异,优秀的都是一个优秀法,能够被相提并论是当然的。过了这么些年,一直存在的性格差异投射到两人的道路上形成巨大的分歧。迹部作为知名大财团的继承人无论是名望还是实力都逐渐能担当起财团的未来,不走到生命的极限不罢休;而忍足却甘于在大阪做一个中等建筑公司的名不见经传的设计总监,一生不过求个独善其身。

    

      忍足坐进驾驶座,系安全带的时候听到忍足妈妈跟迹部说下次多来玩,来了就找忍足让他招待。忍足笑着抬头朝那边叫:“他哪次来我没有包吃包住啊?”忍足父母都笑起来,忍足忽然有点不好意思,自己这惫懒性子,就是他的家人也决计没享受过他那几分体贴的。迹部也一并笑,脸上并无异样。

      晚上的路况比白天好,交通很流畅。迹部将车窗开出小小一道,清凉的夜风吹进来,喝完酒有些晕的脑袋舒服多了。忍足开得不太快,不断有车从他身边驰过,“呼”地一声。马路两边的商店都亮着温暖的光,里面气氛温和,不像白天那般剑拔弩张得把空气都分裂了。今天不像以往与同事们聚完餐后一个人握着方向盘默默倒数离家的公里数。迹部关上窗,惬意地将整个背贴在副驾座上,愉快地看着前方并不明亮的道路,感觉这辆车要在这条路上永无止境地跑下去。

      到了公寓地下停车场,迹部跟着忍足进电梯。忍足按下楼层后看着显示屏上的数字一格格升高,余光发现迹部一脸放松的样子靠在一旁,视线落在某个虚无的点上,心里就有一种小小的满足感轻轻地升腾上来。电梯门开,忍足侧身拉了迹部一下,迹部的胳膊就松松搭在他掌心,跟着他进门。忍足回头,迹部正低头换鞋,忍足的视线很轻易地落到他头顶的发丝上,日光灯在上面晕出了一个光圈,真亮。忍足说我给你放水,你先洗澡吧。迹部一副乖巧的模样接受忍足的一切安排。忍足看着他,心里却没来由地想象着在别处的迹部,那个在商界里意气风发的样子,周旋在人群中滴水不漏地骄傲着的他。那么耀眼,与他无关。

      迹部抬头,对他面无表情的样子有点疑惑,就问:“怎么了?”忍足回过神:“没什么,”他笑出来,“在想这座小庙怎么招待您这座大神啊?未来大总裁。”知道他在逗乐,迹部笑得开怀,伸手捶了他一下。忍足笑着接住迹部的手,觉得刚刚那么点沮丧也被捶的无影无踪。

      心情很好的迹部走进浴室,过了一会儿“哗哗”的水声传出来。忍足走到书房的窗口,忍足的公寓所在地环境不错,天气好的时候夜空中甚至能出现不少星星,忍足仰着头,慢慢地数。对面公寓楼的套间里有巨大的电视屏幕,一明一暗地出现色彩斑斓的画面,忍足甚至看出了那是什么节目,镜头里主持人和观众都在笑。不时有晚归的车辆驶进来,忍足就低头看着它进到车库里去。感觉这所不大的公寓被厚重而柔软的夜色层层包裹起来,变得密闭并且安全。习惯性地去摸书桌角落里的烟盒,拿到面前想起迹部那张隐没在暗中看不清表情的脸,又把它收进了抽屉。顺势坐下,拿起之前看到一半的书,很随意地读。

      过了一会儿,迹部打开浴室的门,忍足听着他的脚步声先到卧房,然后转身朝这边走来。他扣下书,起身走到门口,正好和迹部碰见,笑一下:“好啦?我去洗。”“啊。”迹部懒懒往里走,忍足发现迹部穿着他的浴衣还蛮合身的。

      迹部靠在书桌旁翻忍足刚刚在看的书,随便扫了几页后放下。视线在书房里转了一圈后,发现书架上的一个单反相机,不知道这个没有定性的人什么时候又玩上了摄影。

      兴趣很浓地拿起相机打开,转身眼睛试着凑近取景框,迹部开始装模作样地胡乱调整焦距和光圈。镜头里正好出现那株角落里的常春藤,于是走近透过镜头看它。大概忍足刚刚浇过水,带着水珠的植物冲着镜头快乐优雅地舒展叶片。不同于昨天的沉默,这些绿叶看上去很是娇俏,迹部碰一下,叶片轻微晃一晃,像是在撒娇。

      按了几下快门后,迹部抬头在屋子里寻找其他的拍摄物。这么一找才知道,忍足这间书房,布置得实在是⋯⋯实用,唯一的一株观赏植物还是用来净化空气的。想来也是,东西越多,排布越烦,更何况还要定期擦去落灰。忍足爱整齐干净,可是并不勤快,这个迹部很早就知道了。真是无情的家伙。

      书桌上摆着电脑、笔筒和一些书和资料,电脑上有张即时贴,迹部走过去,发现写的是昨天的日期和“迹部”。笑一下,举起手里的相机,对焦,按下快门。门旁边的整堵墙都是书架,一层又一层摆满了书籍,最上面摆的都是成套的精装版,迹部估计他买回来欣赏的兴趣比阅读更浓。迹部在下面两层架子上发现不少忍足中学时代爱读的爱情小说,旧是旧了,保存得还是相当完好。与视线平行的那一层,放的似乎是正在读的书,一溜排的书上都露出一小截书签。迹部站在门这边,略微斜了角度,试图去拍更多书的书脊。一整排的书,各式各样,高低厚薄各不相同。第一本书的书签宽宽的,露在外面的部分上有写到一半的诗句;第二张书签窄一点,两个框子分别框住一个方块字⋯⋯迹部好玩地不停按快门,一张一张看过去,觉得镜头里是某个很幽深宁静的令他欣喜的地方。 

      这时候听到了忍足从浴室里出来的声音,迹部放下手边低头查看刚刚的图片边往卧室走。几乎没有任何技巧可言,镜头很忠实地重复了迹部刚刚看到的场景。只一些简简单单的家常,却让他的心情越来越轻快,脸上笑容越来越大。带着好心情,迹部一张张翻起忍足以前拍的照片,忍足的世界一点一点展现在他眼前,他走过的路,见过的人,看过的风景⋯⋯

      在看过了花田里的生机、古镇中的淳朴、海滩上的热情和露营时的静谧后,场景变到了一处烧烤。桌子上成堆的啤酒瓶,烧烤架上焦掉的土豆片、一哥们皱着眉试图驱散架子上的滚滚浓烟⋯⋯笨拙着、狼狈着,又是那么样的快乐着。

      忍足擦干头发走进卧室,就看到迹部靠着床头,满面笑容地看着相机的显示屏,眉眼间的神气带着一点善意的揶揄。

      迹部再一次按下手指,镜头上出现一张女孩子的灿烂笑脸。不同于之前的抓拍,女孩子带着些动人的羞涩,眼神准确地对上了镜头,眼睛里放出欢乐的光线。“啊嗯?”迹部一挑眉,抬头看了看坐在桌子前用手提上网的忍足,又低头看一眼女孩的笑脸,沉默一会后在自己的眼睛里抹上别有意味的笑意,开口问道,“这个⋯⋯”忍足很快回头,看迹部朝自己举着相机,就很自然地挨过来看迹部手中的屏幕。一阵洗发露的清香传来,迹部半个上身都跟忍足贴在一起,暖融融的,他偏了偏头,视线落在面前的蓝毛脑袋上,顿了几秒重新问道:“这是哪里?”

      “啊,”忍足想起来了,高兴地翻到迹部另一边,“这是上次部门一起旅行时候拍的,我有没有跟你说过?”

      “啊嗯?好像说过,”迹部说,身体被忍足往那边拉了拉,因为忍足离开而消失的温暖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里,“这里?够穷酸啊,啊嗯?”

      忍足的情绪丝毫没有收到影响,带着一丝宠溺习以为常着迹部的自大,他回答说:“就是在这里啊,还没有完全被开发成景点,环境特别好。这个女孩子是当地人,一直笑呵呵的,不会生气的样子。唉,多亏了她才能吃好那顿饭啊⋯⋯再给你看别的照片。”说着他就前后翻了几页,找到一张值得说道的,就往迹部那里凑一点,告诉他当时的状况。

      为了看得更清楚,迹部的身体向忍足那边歪,又略微有些前倾。从忍足的角度看迹部的脑袋像是钻到了他的怀里。看着一张张照片,听着忍足的讲解,迹部有一种穿过时空跟着忍足出去转了那么一大圈的感觉,了解到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忍足的所在所做所想,心里有一个地方慢慢地丰盈起来。

      忍足的语速渐缓,因为想迫切传达给迹部当时全部的场景跟氛围不断被新涌现的细节所冲撞而变得汹涌的思绪逐渐平静下来。夜渐深,仿佛除了他们整个世界都睡熟了,而他想说的还有很多,不过他不着急,慢慢地讲,迹部仔细地听。从心底里散发出来的笑意一直绽开在两个人的脸上。

      在浏览完了所有照片之后,忍足问迹部是不是明天就要回东京了?迹部说刚结束一次大动作,他正在休假期。忍足突然转过来,脸上带着惊喜:“真的?那我带你去看花吧。”“啊嗯?”“你记不记得上次带你看花展的公园?今年花样比往年都多。最近天气这么舒服,不出去看花可惜了。”迹部做出不屑的表情:“你的文艺病过了这么久还没好啊,啊嗯?本大爷就大发慈悲地陪你去一次好了,免得你一个人凄苦。”忍足双手合十,十分虔诚地低头:“多谢迹部大爷。”

      忍足拿起相机送回到书房去,回来的时候忽然想起来:“明天是周日啊,那里得多少人啊?”他撇撇嘴,但并没有改变决定的意思。迹部回想起上次看花展的情形,在阳光的照耀下连空气都很漂亮,暖暖的香香的。其实并不能认真地欣赏到多少花——人实在是太多了。不过他们两个都不太介意,很随意地漫步在花海里或者人群里,身体和思维都很放松,于是走路和交谈都不着急。忍足接着说:“人多就人多吧,出去走走也是好的。”迹部提醒他:“你相机电量够么?”“哦,对。”已经躺下的忍足一骨碌地爬起来,去书房翻充电器,一边感叹别人眼里一向细致周到的自己竟然只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明天和迹部去赏花的事情上,忘记了一切细枝末节。

      一觉睡到自然醒。然后坐公共交通工具去公园以免人太多找不到停车位,花展上一定会有美食街,午饭可以解决,在看足了各色娇艳后,去附近那家非常有名的本地餐馆吃晚饭。

      这样一来,行程一定既轻松又舒适。忍足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可惜第二天他是被迹部的手机铃声吵醒的。还没睁眼,心就往下沉了沉,他把脑袋往枕头里埋一埋,一边咒骂该死的墨菲定律。迹部迷糊地伸出胳膊在床头柜上摸,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接起来声音已经毫无睡意,变成了人前干练的迹部景吾。因为之前难得的期待,忍足感到了久违的失望。迹部挂断电话后起身,果然很抱歉地看着他。

      “没关系,”忍足打起精神冲他笑了一下,“我送你去车站,然后找找别人,不行我就自己去,还能专心看花。”本来失望的原因就不是不能看花。

      迹部想起他相机里跟他赏花爬山看海的各色人等,眉头渐渐拧起来。忍足又说:“回头再给你看照片。”“啊。”迹部应了一声,眉头舒展开来。

      两个人很快收拾好,忍足载着迹部向车站驶去。

      天气比想象中还要好,视野中的一切都明亮而温暖。迹部看了看满面笑容嘴里却不断念叨可惜的忍足,很快做了决定,他问忍足这一阵子忙不忙。忍足保持着笑容,想了想说:“手里这个项目已经在收尾,再过几天就能空一段时间了。对了,你休假就取消了?”“不是⋯⋯”迹部若有所思地,“推迟几天。”“哦。”忍足应一声,转过去专心开车。迹部也转头看向窗外,栏杆、行道树、路牌⋯⋯陌生,但是亲切。他想到即将到达的他的城市,因为熟悉而感到乏味。

      车里沉默了一段时间,忍足决定还是由他来开口:“过几天你休假的时候我正好也空,你可以再过来。”“嗯。”迹部很快应道。忍足又说:“可惜看不到花展。”迹部想了想,笑着转过去看忍足:“那就去看你那株常春藤。”说完两个人都快乐地笑起来,心情瞬间变得轻盈无比。

      忍足在站台上朝新干线上的迹部挥手,觉得迹部微笑的脸上发出了柔和的光。火车逐渐远去,在看不到迹部之后忍足转身离开。车站的大厅里很凉快,以至于忍足突然暴露在强烈的阳光下的时候打了个寒战,随后暖意渐渐透过他的皮肤抚摸他的内脏。

      真的是很舒服的天气。

      忍足心情愉快地开车回家,一边在心里盘算这个时候谁大概会有空陪他去花展,思维兜兜转转又想起了正在远去的迹部,决定还是一个人就好。

      几天以后那场相聚,忍足不打算为它做任何的事先安排。也许真的能再见面,也许因为种种事由又得取消;也许天气像今天这样好,也许会落雨到令人心烦;也许花展还在继续,也许将将错过⋯⋯

      无论如何,他想,无论如何,至少常春藤总还是会茂盛地生长着的。

      忍足开心地笑起来,想到将来有一天,迹部和他都是假期,就聚到一起无所事事地待在家里想要做些什么消磨时间。就这么从早晨想到晚上,睡觉前在想,醒来以后继续想。一直想到两个人的假期结束各自开始工作,一边心平气和地等下一个假期的到来,然后再凑到一起边打理着日常边慢慢地思考。

      ⋯⋯

      就这样,很好。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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