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球王子·忍迹
全职高手·叶周

悠长假期 下

镇外的车站本就荒凉,现在游客和车次都大大减少,更是显得渺无人烟,以至于迹部家的加长豪华轿车在山路上滑过来的时候忍足感觉十分超现实。之前谦也向他汇报过,说迹部把欧洲还有日本有空的人拾掇拾掇,一人一张头等舱的机票全诱拐了过来。忍足已经习惯这样的豪奢,晓得不用好奇不用抱歉,淡定地大扫除了自己的旅店,给每个床铺换上干净的被褥。

一群人下了车都露出初来者必有的惊讶,“这荒郊野岭的亏你待的下去。”谦也冲走过来的忍足目瞪口呆。忍足不屑他的品味,伸手接过他手里的食材,看到迹部从车里下来又把东西丢回去,春风满面地走向迹部:“哎哎,爷你是我接待过的最大牌的顾客啦。”迹部一甩大衣:“那当然了。本大爷赏脸才来你这穷酸山沟。”“可不是?”忍足想起迹部听到自己邀请时的表情就笑起来,伸手替他把围巾系好,“注意保暖啊少爷,一共待没几天别尽在屋子里擤鼻涕了。”

一直站在旁边的不二这时候摆弄好了相机,插话说:“那忍足你的旅店在哪?我可是听说了包吃包住才过来的。”忍足跟他打了招呼,开玩笑说:“迹部包吃,我包住。小hostel别嫌弃啊。”不二听了笑眼弯弯。忍足一直挺喜欢不二的,温润柔和,连骨子里的骄傲都是温柔的。他像带小孩一样拍拍不二的背,招呼一群人跟他走。

拐进小镇后,他们好奇地观察四周,对忍足的稍稍理解之中又带着不解,这座小镇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但缺乏那种令人拍板的力量。“嘿嘿,”忍足的笑脸透出得意和狡黠,他悄悄对迹部说,“住几天才能觉得好呢。”迹部相信他,他知道忍足的要求向来高,喜欢的东西可能乍看平常,但禁得起咂摸。他的喜欢是清淡绵长的。所以他看到下车后的荒凉不惊讶,看到镇内貌似平凡的景致也不失望,他从不怀疑忍足的眼光和品味,也从未怀疑过他的心意和真诚。

到了旅店忍足张罗着把他们带过来的食材放进冰箱,小镇太小,亚洲超市是决计没有的。于是他们在迹部的带领下从布拉格带过来好些火锅食材,国内过来的更是各种底锅酱料的塞在行李箱里。有一群这么知道轻重的朋友真是省心得很。忍足给他们煮面,几个坐不住的端着面碗开始乱窜,一边点头肯定:“喂,忍足,这房子外表看上去灰塌塌的,里面意外还不错嘛。” 冷清了许久的小店里充满了食物和人声的热气,忍足得意地挑起眉梢。

第二天忍足起得早,估摸着其他人还在睡,打开旅馆门意外看到不二正蹲在门口系鞋带,听到响动抬头笑道:“时差还没倒过来,醒了睡不着,想着出去逛一逛。”“嗯,你等一下,我带你去吃早饭,顺便带你走走。”他顺手在接待桌上拿一张地图塞给他,“迹部醒了么?”“应该醒了吧,我起来的时候他还睁眼问了个早。”不二低头研究那张卡通画似的地图,摆手示意他上去看看。

果然迹部在忍足进来的时候迷迷糊糊地看向门口,忍足熟练地笑:“怎么样,睡得好吗?不冷吧?”他走向迹部,弯腰凑近他的脸。“挺好的。”迹部刚醒,声音有些沙哑,气势倒是已经出来了。他向里挪了挪,忍足顺势坐下:“要不起了?不二在楼下等着,我带你们去吃早饭?或者我带回来你吃?”迹部起身,说不用,掀开被子下床洗漱。

三个人裹得严严实实地出门,地上的雪积得厚厚的,踩在上面沙沙作响,存在了千年的建筑在这样雪白的寂静中像是童话里的世界。不二鼻尖冻得微红,缩在围巾里,一路拍着照跟着忍足穿过小广场拐进一家咖啡店。主基调为白和绿的店面非常宽敞清爽,主人家是一对年轻的夫妇,看到忍足笑着道早安,问道:“朋友吗?”“对,反正这时候没什么客人,请朋友们过来玩一玩,这几天应该会多有打扰吧。”看得出忍足是常客,店主对他的朋友们也亲切得很。

不二享受完外面的雪景,进店后脱下笨重的外套,在暖气中轻快起来,他说:“在这儿开个咖啡店好像也满惬意的哦。”忍足抬头刚要回答,冷不防不二举起相机给他来了张特写。忍足进店后眼镜上罩满白雾便摘了下来,于是镜头里缺少了遮挡的眼睛异常漂亮,带着些微惊讶些微笑意看着镜头外的人。不二笑着冲他晃晃相机,迹部伸手拿过去查看,脸上挂上像是有点嫌弃又觉得有点好玩的笑。

他们坐在窗边,上午九十点钟太阳终于慢腾腾地照进来,迹部的一大半都暴露在阳光下。他扭头看着外面清除了积雪后露出的坚实路面,不用考虑什么话适宜什么话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一时之间连脑神经都放松下来。不二对着他按了好几下快门,忍足凑过去和不二低声讨论哪张好,两个人自说自话地替迹部决定了下一张社交网络的封面照。迹部白他们一眼:“本大爷当然每张照片都是三百六十度的华丽。”忍足哈哈大笑。

临走时忍足去柜台点了十几份早餐外带。这一坐竟然就白白消磨掉了一两个小时,什么事都没干,话都没多说几句,连皮带肉到骨骼都坐得松软了,叫人不愿起身。

“真是个不错的地方,”他们跨出门外,不二赞赏道,“有种时间停滞了的感觉。”听到有人说出他的内心感受,忍足很高兴:“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才会跑到这里来。”不二扭头问道:“为什么?”忍足故作深沉:“年龄危机。”迹部转过来鄙视他:“你那是早衰吧。”忍足可一点都不怕在迹部面前丢脸,很坦率地承认了:“就是这么回事吧。”

下午大家在凤长太郎的带领下忙着装饰忍足的小旅馆,为它添上新年的喜庆。忍足把椅子往桌子上摞,想要站上去把投影仪挂到天花板上。临行前忍足跟迹部讲过安排,随口说了一句下午可以边看红白边准备年夜饭。迹部之前看过旅馆的照片,嫌弃小客厅里那一台二十四寸的老古董,立刻发了超大屏幕的最新款电视机链接过来要忍足选。最后互相妥协,忍足答应给旅馆添置一台投影仪算是他在这里短暂一年的留念。

谦也替忍足扶着桌椅,忍足低头开玩笑说你不恨我吧,现在小命可在你手里呢。谦也故意做出拽椅子的举动,忍足嘻嘻哈哈地不当回事儿,站在一边当看客的迹部却立刻从裤兜里抽出手来,忍足朝他笑笑,他哼了一声缩回去。

谦也仰着头看忍足在天花板上测量比对,打开投影仪要他们看在墙上的投影位置是否合适,动作熟练极了,于是夸他:“你现在挺能干的嘛。”“那是,”忍足大言不惭地说,“你哥我现在十项全能。给我一间宜家,还你一座皇宫。”谦也打击他,朝迹部的方向抬抬下巴:“哎哎,这可有位住着真皇宫的爷呢,你那宜家风人家才看不上。”忍足习惯了和谦也的无意义争吵,刚想张口反驳,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闭嘴低头闷笑起来,看得谦也莫名其妙,站在底下直担心他一头栽下来。

忍足笑完转换了话题,问谦也工作怎么样。谦也说:“无聊透顶!”“怎么会?看你偶尔发的关于工作的状态,做得挺好的么。”谦也皱着鼻子:“可是多无聊啊。每天早上一样的时间起床,一样的路线去公司,一样的下班时间。倒不是后悔毕业直接参加工作,但每次惠里奈姐姐给我们看你在欧洲的照片,还是觉得有点不甘心。”

他们把电脑和投影仪连接起来,其实现在哪有多少年轻人认真看红白,只是作为一个习惯性的传统,在国外的人更是注重这些形式。几个桌游早就玩开,仗着没有外人吵闹得肆无忌惮,红白开着只为听个热闹。忍足做惯了小店的主人,没有加入游戏,前前后后地照应着,打点好每个人的需求后和几个喜爱清净的坐到一角为他们泡茶。

平日里忍足喝茶没什么讲究,这次为了迹部特地在茶馆老板新年休假前去买了一套茶具。他拿出上次老板推荐的茶叶请迹部和幸村几个看:“一种中国茶叶,我觉得很好喝。”迹部接过茶叶罐子,初步鉴定后说:“嗯,品味不错。”“您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忍足说着往花样简单雅致的瓷壶和瓷杯里倒开水,左手托着,右手轻按住盖子,举起来晃两下,使开水漫过内壁,倒出,往里小心控制着量加入茶叶,加入刚烧好的新鲜开水至八分满,用毛巾包裹住瓷壶。

另外几个不约而同地停了谈话,都看着忍足动作。忍足想想刚才并没做什么可笑的事:“你们看着我干嘛?我会紧张的。”“不不,”不二笑着说,“我们是在欣赏。忍足你学工真是可惜,做个茶艺师或音乐家一定也很出色。光是看着你做事就足够赏心悦目了。”“承蒙夸奖,”忍足看了看表,出汤时间可是要紧的,得严格控制,“我顶多做个匠师,做做这些简单的动作没什么问题,艺可谈不上。”他将茶倒入杯中,给他们一人递一杯,不二接过来,闻了闻:“真香。匠师也足够了,看你泡茶舒心得很,看你打网球也觉得优雅。”

“没错。”幸村赞同地说,“做什么都不急不缓的。聪明又会享受,别人累死累活的时候你跑到这么个世外桃源的地方来,洒脱得很。”忍足讶异:“我看上去是这种感觉吗?”他摇头笑了笑。

晚半天,各人收了手头的纸牌和杯子,自觉地从冰箱里拿出食材开始准备火锅。忍足从谦也带来的东西里拎出一大包荞麦粉,宣布尊重习俗,手工为大家擀制长寿面。

迹部诧异地问:“你会做荞麦面?”

“看过教程,应该蛮简单的。”

忍足估量着往盆子里倒面粉和荞麦粉,然后一手倒水一手搅拌,迹部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忍足解释说:“没做过这个,不过这两年自己试着做过一两次面食,应该都差不多吧。八珍玉食做不出来,至少不会让人吃不下去。”他和好面捧到迹部眼前得瑟:“圆不圆?滑不滑?”迹部在面团上按两下,点头表示肯定。忍足把面团重新放回桌上按扁,擀成长方形,小心地对折再对折,拿出案板和菜刀。一切二推他做得有条不紊,切出来的面条完整均匀。

“要不要试一下?”忍足突发奇想,把迹部让过来。迹部看着忍足做起来简单,真上手才知道不容易,刀落下的方向要控制,推得太过或者推得不够也都不行,如果白石藏之介在一定会吐槽他这是基础不牢。“噗。”忍足忍不住笑出来,也不知道笑迹部的作品,还是单纯看到迹部拿着菜刀站在案板前就觉得可乐。迹部杀人般的目光瞪过来,忍足笑得愈发开心,最后干脆趴在他肩上笑得全身发颤。他笑够了之后伸手过来替开迹部,“好了好了你没做过嘛,这很正常。我可是从初中就开始给妈妈帮厨了,刚出国的时候在厨房里也就刀工还算上得了台面。”

“现在十项全能,还不坏嘛。”迹部说,“出国前还担心呢,你一个人这不是过得挺好的嘛。”

“哎呀,”忍足故作惊讶地瞪大眼睛,“迹部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天才。”

“纠结的天才。”

忍足同意迹部的评语:“坏毛病,我知道。可我自己也没办法啊。”

迹部拎着忍足切好的面条比长度,漫不经心地说:“所以你才中途跑到这里待一年,时间还长,慢慢纠结。”

忍足朝他笑笑。

迹部玩一会面条,问他:“你下午的时候笑什么?”

“啊?”

“你挂投影仪,谦也挤兑你宜家风的时候。”

“哦,那个啊,”忍足记起来了,嘴角又不自觉地勾起来,“也没什么。”

“啧,又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脸,卖什么关子?”迹部很不满忍足千回百转的心肠,一定要他说。

忍足笑着低下头继续手里的活计,迹部等得快要不耐烦,忍足终于开口:“我只是在想,不管我住皇宫还是只摆弄得起宜家风,反正你都不会嫌弃我。对吧?”他笑着看向迹部,“就算看穿我做不了那种举世瞩目的人,就这么纠结着犹豫着过上一辈子。”

迹部的手指滑过码叠得整整齐齐的面条,静默一阵,轻笑出声。

火锅不怕凉,一餐饭从七点吃到半夜,一伙人仍是吵吵闹闹不肯歇息,扔了满桌的碗盘没人管。忍足在牌桌上狠狠赢了几把后转头看见迹部半坐半躺在沙发上,和幸村几个有一搭没一搭地讲话。正是聊天的短暂空隙,迹部朝忍足这边扭过头来,正撞上忍足的视线便勾起嘴角。忍足起身走到迹部身边,弯腰低声问他:“出去走走?”“好。”迹部毫不犹豫地说。忍足请不二代为照管屋里这一群人。不二笑着答应下来,并且慷慨地把自己的相机递给他。

与屋内的喧闹相比,小镇可谓万籁俱寂。道路两旁的房屋并未漏出多少灯亮,只有昏暗路灯照在雪上反射出的盈盈白光,仿佛一整座小城都是他们的。

忍足站在旅馆门外深呼吸,吸进一片清凉,吐出的白气转瞬即逝。他带着迹部从两边各具特色的店面招牌下走过,经过木桥风车教堂,与热闹明亮的旅馆渐行渐远。

白天零星的脚印已被遮盖,一脚踩下去能埋住整个小腿。忍足朝迹部伸出手,迹部自然地把手递过来,互相搀扶着穿过广场。松手的时候忍足犹豫一下,迹部也没多话,顺势把手插回口袋。

小广场那边是旺季时游客最集中的地方,有城堡、饭馆和酒吧,还有各式卖艺的人。他们走在长长的桥上,忍足指着一个位置对迹部说:“这里,经常有一位阿姨拉小提琴。笑眯眯的,拉得不好,总是错。每次出错,不管周围有很多人还是没有人,都会自己哈哈大笑,然后快活地纠正过来。听她的琴声真是折磨,可是看着她又觉得开心。所以游客也会心甘情愿笑嘻嘻地把钱放到她的琴盒里。时间久了,竟然真的慢慢好起来了。”

迹部打趣他:“你没自告奋勇地指导一下?”

忍足笑着看他:“她后来不是自己也好起来了嘛。我可不是迹部景吾,看到谁在挣扎非要伸手不可。”

迹部想了一会儿,说:“也不是谁都需要。”

忍足说:“犟嘛。”

迹部瞪他一眼,意思是“你也知道”。

忍足笑笑,意识到他们还站在桥上,风大,冷。他应该带着迹部继续往那头走,又舍不得这里的明月和清流。晚上他只喝了一罐啤酒,那点酒意早在刚出门的时候被风吹散了。他眯着眼迎风顺着河水往上游看,黑漆漆的房子和层层的树影在风中一静一动。迹部在身旁,所以他有些恍惚。

过了一会儿,迹部问:“还有半年?”

忍足说:“八个月。”他活动一下肩颈,扭扭头,“这样的清闲日子过一天少一天喽。”

“是工作还是继续学?”

“我不知道。”忍足故意做出一张苦脸,“姑且一直跟导师联系着,也一直在留意工业界的动向。”

迹部关心地看着他,忍足放松脸部表情,耸耸肩:“不急啦。会有出口的。我们再往前走走?”迹部点点头。

巷子里风大,他们只挑大路走,两旁的房屋越来越少,树木越来越多,道路的界限也越来越不清明。忍足转身,拍拍手:“好啦,我们这就穿过整个小镇了,好像比我上次特地找边界的时候快很多啊。”“当然是因为本大爷在这里,所以你觉得时光飞逝啊。”迹部抬着下巴,瞧着他懒懒地说。忍足故作郑重地点头,然后莞尔一笑,朝迹部伸出手。

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呀,握住迹部的时候忍足想道。

众人假期结束,临行前不二用相片纸打印了一些他们欢闹的照片分发给大家。给忍足却是在小咖啡店里抓拍的那张,没有遮挡的眼睛异常漂亮,笑意盈盈,溢出镜头之外。不二指指照片背面,笑眯眯地说:“我有留言哦。”忍足翻过来,右下角不二的字迹和人一样温柔:“Don’t worry. Be happy.”忍足笑起来,迹部好奇地伸过脑袋看。忍足轻声在他耳边说:“我现在,正在经历一个很长、很长的假期。”

不管是焦急也好,安定也罢,时间总是这样不紧不慢地走过。不勉强,不焦躁,将身心付诸于自然。出口一定就在前方,哪怕此时还不知道方向。看到和到达那里之前的时光,就当作是一次悠长的假期好了。

A long longvacation.

 

迹部从忍足手里抽走照片,看了一会儿对不二说:“这个再打印一张。”不二略微惊讶:“我有给你准备别的啊,你不喜欢吗?”“那个也要,”迹部说,“这个也要。” 

 

完结。

谢谢耐心阅读到这里。

 

注:“Don't worry. Be happy.” “不勉强,不焦躁,将身心付诸于自然。”来自日剧《悠长假期》。 


初稿,20161226.

作者的废话:

拖了两(三?)年,一次又一次推迟给自己悄悄定下的死线。仍旧不甚满意,但再这样下去也不会有更好的表现,终于在2017年下定决心发出来了。时隔太久,有些断层错乱的地方还请包含。谢谢,大家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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